十年前，杨丽萍自导自演的舞剧《孔雀》到访上海，盛况空前。十年后，杨丽萍带着《孔雀》重游旧地，连演七场，依旧一票难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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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冬，一只美丽的孔雀从彩云之南飞到了黄浦江畔。12月7日-11日，2022版《孔雀》载着全新阵容登陆上海大剧院，作为特别出演，杨丽萍亲自参演“冬”之篇章，在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中，呈现万物凋零、一片刹寂之时，孔雀迎雪而舞、涅槃重生的生命叩问之美。

一街之隔，“半个世纪的回眸——杨丽萍艺术展”在上海黄浦区的春美术馆同步开展（12月5日-19日），一百多张照片回望着杨丽萍从艺五十年来，定格在胶片上的一个个美丽瞬间。

《孔雀》剧照

把舞台C位让给舞蹈新秀

从自编自演的《雀之灵》开始，杨丽萍已然成为孔雀的化身。在拥有了孔雀之“形”，甚至拥有了孔雀之“灵”后，她依然不满足，想讲述一个更丰富、更深刻的关于孔雀的故事，于是有了2012年的舞剧《孔雀》。

《孔雀》分春夏秋冬四个篇章，讲述了作为人的化身的孔雀，在历经了春天的初生喜悦、盛夏的轰烈爱恋、秋天的萧瑟分离后，最后在寂静的冬天皈依神灵的故事，好似一则唯美又痛楚、引人深思的现代寓言。

雄孔雀嘎雅与雌孔雀萨朵的恋情贯穿舞剧始终。在首演版中，杨丽萍饰演萨朵，自然界最纯真、美好、自然的代表。长达120分钟的舞剧中，她从头至尾跳了80分钟，是全剧最吃重的一个角色。

《孔雀》一经推出，观者如云，好评如潮。曾经闪耀央视春晚的孔雀爱情双人舞“雀之恋”、自始至终不停旋转的“时间”，幕间穿插引导众生的“神灵”……这些亮点让人记忆犹新。

在2022版《孔雀》中，杨丽萍将自己定位为召集者，并把舞台C位让给了一对舞蹈新秀——中央民族歌舞团演员肖蓉浩、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演员杨涵，大胆起用二人担纲主演。

“特别惊艳！看到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，似曾相识。”这是杨丽萍对肖蓉浩的第一印象。

“杨老师创造的孔雀已经达到巅峰，我在复刻的同时，也会加入自己的想法。”第一次跳孔雀舞，肖蓉浩用了一年多时间，才慢慢掌握其中的精髓，“最难学的是神态，而不是动作！杨老师的神态有一种独特的美，有一种很难把握的神韵。”

22岁的杨涵同样是第一次跳孔雀舞，被发掘的过程堪称“戏剧”——在抖音看到他的舞蹈视频后，杨丽萍如获至宝，立刻在评论区发出演出邀请，“男主角特别难找，身上要有一种阴和柔的劲儿。”

“收到杨老师的邀请，我不敢相信，原来我也有这种幸运。”这些年，杨涵参演过包括爆款《只此青绿》在内的舞剧，然而挑梁主演男主角，还是第一次，“像我这样努力的舞者有很多，但真正能站在舞台中央发光的人，其实很少。”

三根竖起的指甲代表孔雀翎，两片粘住的指甲代表孔雀嘴，镂空的地方是孔雀眼，修长的手腕是孔雀颈……杨丽萍手把手教导这位同样来自云南大理的后辈。“乌鸦是欲望的代表，嘎雅是爱的代表、善良的代表。他的身上有一种奉献的美，而不是占有的美，那种自信但不张扬的隐忍感是最难表达的。”杨涵说。

杨丽萍压阵出场，参演“冬”之篇章，起舞“孔雀之死”，与肖蓉浩主演的“春”“夏”“秋”三个篇章接力。

“春天生长，夏天热烈，秋天衰落，冬天死亡，这是全人类都面临的生命哲学问题。”杨丽萍形容，跳“冬”之篇章要能沉下心，也无需太多体力，“我现在的年龄正好是冬季，正好可以演这个角色。”面对衰老和死亡，她的字里行间十分坦然。

“年轻舞者结伴而来，能陪他们在舞台上继续演出，我特别高兴。”杨丽萍也不吝啬于把舞台交给年轻人，把手艺传给下一代，“因为提携年轻人是中国的传统，传承是中国人的美德。”发掘他们的潜力，启迪他们的心智，这是她教育年轻人的方式，“打开那道艺术之门后，他们会变得能量无限。”

杨丽萍参观展览

上排左二为展览海报用图。 张艺谋团队拍摄

1990年代初，杨丽萍在北京胡同。 肖全 图

1990年代初，杨丽萍在云南佤族地区。 肖全 图

百张照片回顾从艺五十年

杨丽萍用舞姿诠释着孔雀的绚丽，一街之隔，杨丽萍艺术展用光影记录了这位艺术家的神韵——正在展出的一百多张照片，回顾了杨丽萍半个世纪的舞台生涯，再现了她被定格在胶片上的一个个美丽瞬间。

“很多摄影师喜欢拍我，甚至长期跟拍，照片太多了，这里只精选了其中一角。”杨丽萍边看展边对记者说。

作为忠实拥趸，摄影师肖全拍过无数次杨丽萍，留下无数让人难忘的照片。走进展厅，迎面而来一幅黑白巨照，杨丽萍对镜自照，眼尖含笑，神采飞扬——这张照片抓拍于1990年代初，杨丽萍正行走在北京的胡同里。一张勾魂摄魄的回眸照让人驻足：杨丽萍裹着头巾，发丝垂落，眼睛里是欲语还休——这张照片同样抓拍于1990年代初，杨丽萍正在云南佤族采风，一群牛突然跑过来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，她一回头，瞬间被镜头定格。

红色的衣衫，绿色的绸子，巨幅海报上的杨丽萍是彩色的瑰丽的，又是另一番模样。

摄影师来自张艺谋团队。那是2004年，张艺谋正在云南丽江拍《千里走单骑》，主演高仓健因儿子住院赶回日本探望，剧组停顿休息一周。张艺谋团队紧接着被赞助商邀请，为杨丽萍的《云南映象》掌镜拍宣传片。

“我特别喜欢云南的红土地，它们就像血液一样养育着我们。”杨丽萍还记得自己站在一片红土地上，正在沉思和冥想，微风吹起绿绸，父老乡亲的击鼓之声传来耳边，她一抬眼，夕阳打在脸上，连睫毛都闪着光。

一幅幅精美的照片，讲述了杨丽萍发现美、追寻美、创造美、传播美的艺术人生。

五十年前，这位洱海边的白族小姑娘，以自然为师，在苍洱之间翩然起舞。一只独一无二的“金孔雀”，从此飞到了中国的艺术舞台上。从《雀之灵》《月光》《两棵树》《雀之恋》到《云南映象》《云南的响声》《孔雀》《十面埋伏》《春之祭》，从聚光灯下的舞者到舞台幕后的编导，五十年来，杨丽萍一步步转换身份，完成了让人惊艳的蜕变。

舞蹈之路上，杨丽萍很早就和上海结了缘。

1993年，杨丽萍在上海举办了“东方梦——杨丽萍舞蹈晚会”；1995年，杨丽萍主演了上海电影制片厂出品、胡雪桦导演的电影《兰陵王》；2004年，杨丽萍的代表作《云南映象》在上海斩获“荷花奖”五项大奖；2015年、2018年，在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委约下，杨丽萍先后创作《十面埋伏》和《春之祭》，并由上海走向世界，收获无数五星好评……“我所有的作品都在上海演出过，这座文化的城市，对舞蹈情有独钟。”杨丽萍说。

如今的杨丽萍以平均两三年的速度编排一部大型舞蹈，虽然上台频率没以前高，但她并未挂靴，告别舞台。“奶奶八十多岁了还在打谷场上和我们一起跳舞。”在杨丽萍看来，身体会衰老，生命会枯竭，但最可贵的是灵魂还会舞蹈。

步履不停，杨丽萍近几年又转换了跑道，首创了生肖系列舞蹈艺术片，以传递十二生肖文化。首发的《春牛图》拍摄于金色的稻田，紧随其后的《虎啸图》取景于白雪皑皑的珠穆朗玛峰，正在制作的《玉兔与嫦娥》是双人舞，更唯美，更浪漫。“怎么用现代人的视野和语言，将中国的文化和美丽的传说呈现出来，这是一个有趣的尝试。”用舞蹈传达民族文化，这是杨丽萍矢志不渝的追求。

展览现场